小鱼并没有喝酒,只是拿起手里的白水,与大家碰杯后,小口的喝了。
  王小海对小鱼说:“你忙就去吧!我这没事儿。”
  小鱼:“没事儿,我也好久没见到两位姐姐了。听你们说说话,涨涨见识。”
  三女两男又胡乱聊了一些,事情也没有如谢南风预想的那样,他与王小海各自带着一个妹妹,来到粉红回忆,然后再来到某个豪华舒适的房间。
  三个女子各自独自散去,张维维的车和司机都是谢南风高攀不起的样子。
  他没想到夜色里的法县,竟然是如此的出乎意料,别有洞天。除了迷人的小鱼,豪横的张维维,小家碧玉沈月,还有什么是这夜色不能淹没的呢?
  怎么今天中午太阳底下,在街头闲逛的时候,看到的则是另外一番景象。
  白天的街上,到处都是一张张疲惫不堪的脸,带着怨愤的神情,来回游晃。衣着朴素,甚至过时。
  这就是所谓的社会吧!
  第二天去妈妈和姥姥的墓地。墓地坐落在法县的八虎山上,一片片水泥色的墓碑森林。
  在穿过一片豪华版的墓地后,才是妈妈的墓地。
  就好比豪宅与普通住宅一样。
  墓地也是分阶级的,死了也不得安生,都是活人的幻觉。
  谢南风总是担心找不到,因为每个墓碑都是一模一样的,除了那上面的字不一样。
  好在妈妈的墓碑旁有一棵小树,一棵不健康的松树,树枝干枯,枝叶稀疏。但却可以让谢南风径直走过去。
  坐在妈妈的墓碑旁,至少一个小时。具体时间,谢南风没有算过。
  他只是独自坐在那,偶尔眼眶湿润,但没有眼泪。他只是听着风,感受着风,如听着美妙的音乐。
  想自己原来对妈妈也常常不耐烦,不喜欢听她说话,甚至不喜欢她。
  那些所谓的母子情深,好像并没有在他这里上演过。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何时好好的抱过她。
  现在回想起来,他们之间的关系,好像就像此刻,他与这水泥色的、坚硬的墓碑一样。
  那坚硬的墓碑下面,是妈妈的骨头。
  他记得那些骨头是他亲手捡出来的,原来他听到骨灰两个字,以为那是一盒子的粉末,跟尘土一样。而实际上,是整块的、很大块的骨头。
  妈妈的骨头就像你在市场里看到的一样。
  妈妈,你现在在哪呢?
  想到这里,谢南风把含在眼眶里泪水,吞了回去,让那咸咸的水,流进了嗓子眼里。
  风在耳畔呼呼作响,那里面好像藏着许多的话,是妈妈在说什么吧!
  谢南风听不懂,但就是这样安静的坐一会儿吧!
  风就是他们的语言。
  谢南风想起昨晚喝的啤酒,咽了咽口水,刚才应该带上两瓶,坐在这喝上一喝。
  如果这样,一边喝着酒,一边坐在妈妈的骨灰上面,他跟风的交谈,也许可以更通畅一些。
  想到这里,谢南风想去买点酒,然后再像电视剧里那样,洒一杯在地上,扬一杯在空中。
  他看着自己带回来的白菊花,一大团,雪白雪白的。
  他又想,应该带一束紫丁香。可是这个月份,丁香花早已经枯萎了。
  总之不应该是白色的,妈妈不是黄色的,就应该是紫色的。
  看着饱满圆润的菊花瓣,谢南风内心苦笑道:怎么就选了白色,那么寡淡,像小鱼。
  这么一大片的墓地里,此刻几乎没有任何人,偶尔有一两个人,好像也是来挑选地方的,并不是来祭拜的。
  因为这是普通的日子,在普通不过。人们只会在清明节期间过来,那时候这里人山人海,热闹的跟赶集似的。
  剩下的时间就是这样,光秃秃,白花花。
  时间不早了,该回去了。
  可是下一次再见不知道何时?那就在多坐一会儿吧!
  妈,我们母子一场,竟然这样的匆忙就告别了。我还有多少时间,去验证你的感受?
  神啊!请给我一点指引,让我看看妈妈那不为人知的秘密。
  没有任何办法了,谢南风的眼泪如决堤般涌来。
  他还是坐在那里,坚硬的墓碑旁。
  他像跪下来,像其他人那样,给妈妈磕个头,说声对不起。
  “嗨,这么巧?”
  谢南风被这句话吓得一哆嗦,他猛然的转身,原来是昨晚的小鱼。
  只见她手拿了一大束紫色的勿忘我,站在面前。
  明媚的阳光在她身后闪耀,此刻的她宛如神般的美丽。
  小鱼当然不知道此刻的谢南风,已经满面泪水,那些泪水如小河般,在他俊美的脸庞上流淌。
  这一幕深深的刻在了小鱼的眼睛里,她一辈子都没有忘记。
  谢南风没有丝毫的尴尬,依旧任由自己的泪水,肆意的流淌。因为这是他妈妈走了以后,他第一次流泪。
  从听到消息,到在殡仪馆,捡骨头,到下葬。他没有流过一滴眼泪。
  亲朋们都说,孩子刺激太大了,一时半会反应跟不上。
  小鱼的表情,从开始的轻松,到一脸的僵住。
  下一步该怎样呢?转身离开?当作没看见?
  谢南风看了她一眼后,转过身,继续默默的流泪。虽然风很快就会把他的泪痕吹干。
  小鱼没有说话,而是安静的坐在了旁边,她也不知道那是谁的墓碑,就坐在那儿,一言不语。
  两个人坐了多久,谁也不知道。
  等谢南风再次转头看她的时候,她也满眼的泪水,也是无声地流淌。
  就这样两个满脸泪痕的人,坐在两个墓碑旁,风在他们之间缠绕,阳光普照,坚硬与温暖,好像完成了一个特殊的仪式。
  第一个开口说话的是小鱼:“我觉得她就是搬家了,搬到了一个非常远的地方,没有交通工具,所以回不来了。但是我们可以写信。我常常给她写信,写完了就到这烧了。昨晚正好写了一大篇,等不及,就跑过来烧了。”
  谢南风:“那我陪你去。”
  小鱼说:“嗯,就在旁边。”
  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,来到十几米外的一个墓碑前。
  小鱼用手扑了扑墓碑上的尘土:“这风真大,每次来都是一层土。”
  说完从包里拿出一块白色的毛巾,开始擦拭墓碑,直到那白色的毛巾变得脏兮兮的。
  小鱼把花放在旁边,跪在地上,拿出火柴,点燃手里的纸。
  谢南风看了一眼墓碑上字:爱妻于小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