擦完了台面,纱丽开始拖地板。
  这女人妖艳的外表,丝毫不影响她干活的效率,撸起袖子,绝不拖泥带水。
  每次看她干活的样子,方元都觉得,不管是什么样的男人,沈大的,回族的,有一个算一个,能娶到这样的一个女子,定是有福气的。
  里里外外一把好手,就算做家庭主妇,也可以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,干干净净。
  谢南风走过去,对纱丽说:“我来吧!”
  纱丽:“不用不用,这比较麻烦的就是,要去对面卫生间打水。”
  谢南风:“没事,我来试试。”
  说完谢南风脱下衬衫,接过拖把,开始清洁地面。
  纱丽:“那好,谢谢啦!我去烫衣服。还有两件没烫完。”
  纱丽转身又开始去熨烫衣服了。
  方元坐在吧台里看着这对忙碌的男女,内心深处竟然升起一丝温暖。
  电话响起:“方元是吗?我是韩大夫,你哥哥昨晚又割腕了,现在情况稳定,没有什么大碍!对不起,我现在才通知你,主要是发现的早,很快就稳定了。所以,昨晚就没有打扰你。”
  方元:“他现在情况怎么样?”
  “没什事,不过,不吃饭,我的意思你还是过来一趟。”
  方元挂了电话,对正在打扫的谢南风和纱丽喊了一声:“你们先忙,我有急事,要出去一趟。”
  说完人就不见了。
  方元打车直奔沈市煤矿精神病医院。
  他来到病房,看到哥哥方子,一个人倚在床的角落,一动不动。
  方元坐下来,轻轻地摸着他的背,“怎么了,不高兴?”
  方子曾经是一个非常阳光健康的男孩,但十三岁的那年,莫名其妙的就精神分裂了。
  那时候方元不到八岁,她并不知道,这种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。
  依旧跟哥哥一起,如原来一样玩耍。
  在她的记忆里,哥哥那时候,没有变化,反而还更加可爱了。常常陪着她过家家。
  这件事对于方元母亲,到底是什么样的打击,那时候的方元是不得而知的。
  后来她知道,她毫无记忆的爸爸,也是因为此病,在一个清晨,离开了他们母子三人,从此以后,再也没有音信。
  亲戚们都说,方子的一切都跟爸爸,一模一样。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。
  是啊!爸爸走了,方子是他留在这个家的影子。
  方元妈妈倒是一个坚强勇敢的女子,方元某种程度上,也是她的翻版。
  妈妈并没有埋怨命运,她照旧乐观的面对一切。给哥哥治病,照顾他,上班,养活他们兄妹。
  这个坚强的女人,没有当着他们兄妹面前,流过一滴眼泪。
  只是没人知道,她独自一个人的时候,对着空旷无人的黑夜,发出无声的嘶吼,然后任泪水,寂静的在疲惫的脸上流淌。
  更不可思议的是,她在兄妹面前,尤其在方元面前,她从来都是,说爸爸有多好。
  在妈妈嘴里的父亲,那是一个完美的男人。
  她说爸爸从小学习成绩优异,高中从来都是全年级第一。
  班主任都说他是可以考清华的。
  要不是家里过于穷,正好父亲又身患重病,急需钱,急需人。
  要不然他说什么也是不会,高中毕业就到厂里接班的。
  老天爷过于残忍吗?不知道。
  他还说,爸爸的字写的极好,非常爱干净,喜欢小动物。
  会修理自行车,会唱歌,自学手风琴。
  要不是后来工作实在不如意,在厂里不受待见,因为爸爸就是不会社交,他只会跟自己,和妈妈相处。
  其实爸爸,对于他与方子的感情,好像还真的没有那么深。
  在方元迷糊的记忆里,爸爸不懂怎么跟小孩子相处。
  他们哭闹不听话的时候,他总是躲得远远的。让妈妈去处理这一切。
  爸爸长得非常帅。
  这一点倒是没错,因为方子长大非常好看。
  方元经常看着方子,竟然也会看的入迷,真是一个俊俏的人啊!
  不过眼前的方子,却因为长期服药,导致容颜改变。
  他曾经清澈的眼神,早已经浑浊不堪;原来粉嫩的皮肤,已经变成了蜡黄色。
  方子看了一眼方元,说:“你来干嘛?”
  方元:“我听说你想吃冷面了,我想带你去吃,好吗?”
  方子:“他们不会让我出去的。”
  方子的情况,每况愈下。好的时候,看着与正常人没有区别,但是发作的时候,谁也无能为力。
  方元曾经想过无数的办法,不让她住进医院,找保姆,自己照顾。她都想过,最后在小姨的劝说下,不得已把他送到这里。
  方元隔三差五就来看他,起初的时间,她每天早起过来。
  陪他待上一会儿,再去上班。
  方元与医院里的医生护士,都成了朋友。与有些病人,也成了朋友。
  有时候她看着方子,发作的时候,也会想,这样活着,到底有什么意义?
  直到有一次,一个医生对他说,“有时候我们普通人活着的意义也经不起推敲。”
  这句话让她豁然开朗,是啊!我们活着的意义,就真的很高尚吗?
  方子说:“我爸原来在厨房杀死的那条鱼,去了北京。你什么时候带我去找它?”
  方元看着缠着绷带的左手腕,眼泪还是止不住。
  “你不疼吗?你怎么这么傻?”
  方元从方子身上,也悟出了很多的人生哲学,这些东西,在她感觉到黑暗的时候,能给他一道光。
  快四十岁的方子,看上去没有一点中年人的味道,如果你仔细看,那还依旧是一张十五六岁的脸。
  这些年,方元看到了太多,方子的病友。也看到冷暖人情,人间百态。
  这些病人,有病的区别,轻重缓急。还有一种区别,就是他们分为两种,一种被爱着的,一种被嫌弃的。
  恨不得希望你赶紧死去的。
  方子肯定是被爱着的,方元想过,要不是妈妈因病离世,方子不至于沦落至此。
  因为在妈妈的爱里,方子即使是有问题的,但也绝非这样,他是孤独,没有普世价值。
  但被妈妈爱着的方子,是幸福的方子。他不会伤人,更不会伤己。
  不,那时候的方子,是一个温暖的方子。
  看到别人受伤害,他会难过,不平。
  他抱着狗狗的样子,温暖的可以把世界融化。
  当然他还是会,多疑,自言自语。但那又怎样呢?